霜天晓角·重来对酒

清代纳兰性德

重来对酒,折尽风前柳。若问看花情绪,似当日、怎能彀。

休为西风瘦,痛饮频搔首。自古青蝇白璧,天已早安排就。


沁园春·试望阴山

清代纳兰性德

试望阴山,黯然销魂,无言徘徊。见青峰几簇,去天才尺;黄沙一片,匝地无埃。碎叶城荒,拂云堆远,雕外寒烟惨不开。踟蹰久,忽砯崖转石,万壑惊雷。

穷边自足秋怀。又何必、平生多恨哉。只凄凉绝塞,峨眉遗冢;梢沉腐草,骏骨空台。北转河流,南横斗柄,略点微霜鬓早衰。君不信,向西风回首,百事堪哀。


忆菊

清代曹雪芹

怅望西风抱闷思,蓼红苇白断肠时。

空篱旧圃秋无迹,瘦月清霜梦有知。

念念心随归雁远,寥寥坐听晚砧痴。

谁怜我为黄花病,慰语重阳会有期。


岁暮到家

清代蒋士铨

爱子心无尽,归家喜及辰。

寒衣针线密,家信墨痕新。

见面怜清瘦,呼儿问苦辛。

低徊愧人子,不敢叹风尘。


荷花

清代石涛

荷叶五寸荷花娇,贴波不碍画船摇;

相到薰风四五月,也能遮却美人腰。


传是楼记

清代汪琬

昆山徐健庵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、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,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
“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;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?”

“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。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,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,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?”

“今健庵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。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、取膴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”

“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悖否耶?”

念奴娇·周瑜宅

清代郑燮

周郎年少,正雄姿历落,江东人杰。八十万军飞一炬,风卷滩前黄叶。楼舻云崩,旌旗电扫,熛射江流血。咸阳三月,火光无此横绝。

想他豪竹哀丝,回头顾曲,虎帐谈兵歇。公瑾伯符天挺秀,中道君臣惜别。吴蜀交疏,炎刘鼎沸,老魅成奸黠。至今遗恨,秦淮夜夜幽咽。

虞美人·春情只到梨花薄

清代纳兰性德

春情只到梨花薄,片片催零落。夕阳何事近黄昏,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。

银笺别梦当时句,密绾同心苣。为伊判作梦中人,索向画图清夜唤真真。


霜天晓角·晚次东阿

清代朱彝尊

鞭影匆匆,又铜城驿东。过雨碧罗天净,才八月,响初鸿。

微风何寺钟?夕曛岚翠重。十里鱼山断处,留一抹、枣林红。


菩萨蛮·白日惊飚冬已半

清代纳兰性德

惊飙掠地冬将半,解鞍正值昏鸦乱。冰合大河流,茫茫一片愁。

烧痕空极望,鼓角高城上。明日近长安,客心愁未阑。


蝶恋花·柳絮年年三月暮

清代周济

柳絮年年三月暮,断送莺花,十里湖边路。万转千回无落处,随侬只恁低低去。

满眼颓垣欹病树,纵有余英,不值风姨炉。烟里黄沙遮不住,河流日夜东南注。


浣溪沙·庚申除夜

清代纳兰性德

收取闲心冷处浓,舞裙犹忆柘枝红。谁家刻烛待春风。

竹叶樽空翻采燕,九枝灯灺颤金虫。风流端合倚天公。